【工道 自在】你太胖了！

大學的教職員餐廳由一家連鎖快餐店經營，我們的工作時間跟餐廳員工幾乎一樣長，有時候一日三餐都在餐廳解決，所以和廚師、侍應、收銀亞姐朝夕相見，大家也漸漸熟絡。那天又和收銀亞姐聊天，見她過去幾個月都拿著拐杖上班，順道問候一下。

「還沒有好？」

「沒有呀！都五個月了。哎呀，我想就是好不了啦！」

「怎樣弄傷的呢？」

「工傷的呀！那天在掛水牌（掛在餐廳門口的大餐牌，上面的菜式小牌須跟著早午晚時段更換）。站在椅子上，一不小心就跌了下來，傷了腿骨。有薪病假放了兩星期，公司的醫療保險都用完了，但我還是疼呀！政府的物理治療離我家很遠，而且要等候很長時間才做一次，有時候兩星期，有時候一個月。」

「唉！怎麼不到大學的復康診所去？大學有自己的物理治療師呀！」

「我是外判員工，要用這裡的診所就得自己付錢，每次幾百塊呀！太貴啦！有時候痛得厲害，唯有到醫院看急診。其實收銀工作我可以應付得來，就是每次換水牌都痛得流眼淚。」

「那你叫骨科醫生給你寫個證明，說你只能收銀，不能換水牌呀！」

「醫生說，我還痛，是因為我太胖了，還說要我減肥。」

面對亞姐一臉無奈，也不知道這對話該如何繼續下去。

一個盡忠職守的工人，因工受傷的後果自己負責，醫生給她確認了傷後復工的痛楚，是她自己的問題，是因為她太胖了！還同時更確認了勞資雙方互不拖欠，一乾二淨。

醫生的專業判斷，也許相當科學十分理性。然而，如果從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看，如果收銀亞姐不是為工作，根本不會受傷。現在傷後（而不是復原後）復工，沒有醫生的反對，就只能天天重複令她受傷的動作，根本是在傷口上撒鹽。究竟會不會有真正復原的一天，是個超大問號。作為專業人員，除了跟隨科學、背靠理性之外，是否也應該將所謂專業判斷的範圍擴大到傷後調理，乃至全人健康？

同樣的邏輯也見於一個更大的圖像裏面。專業意見認為都市乾淨齊整至為重要，所以把掙扎求存的小販趕盡殺絕；但當中犧牲了多少民眾之間的人性交流？糟蹋了多少街道市集的文化傳承？保護了多少大財團的利益？專業意見認為公帑不能亂花，所以要把綜援戶的兼職收入在綜援金裏面扣除掉；但這個安排的結果究竟是鼓勵他們自力更生，還是把他們一直壓在貧窮線之下？對綜援戶的子女，這是一個甚麼訊息呢？是跟他們說「你貧窮，就得任人擺佈」嗎？

每天對著未來的專業社工社政人員，都不忘提醒他們，專業只是過程，民眾的福祉才是目標。

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供稿／www.hkccla.org.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