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者之歌】青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一次於牧職團會議時,我說下午要入「青山」,不知那天是甚麼良辰吉日,某位聽覺不靈光的老神父竟對這話很有反應,立刻向我開玩笑:「又要去覆診呀!」其實他與許多香港人很相似,當談起「青山」二字時,立刻想起的不是清幽曲雅的青山禪寺,也不是沿途風光明媚的青山公路,而是一般人不願踏足的青山醫院;可是也難怪青山醫院給人如此印象,因其中設有香港獨一無二的部門——法醫精神科,那裡的病人部份是按精神健康條例而非自願入院的,且不少有刑事案的紀錄。
回想首次到訪青山醫院是我初到屯門服務的時候,若不知那所是醫院,單憑現代化建築和寧靜的環境,我還以為自己置身某所專上學府。青山醫院是一所特殊的醫院,在別的醫院,神職人員掛著醫院證件已可自由進出;但在青山,我便變回普通人,只能在指定的時間入內,而為方便探訪女病人,每次我都由牧靈部的職員陪同。
細看我的探訪名單,其實個別傾談的人數不算多,我每月兩次下午造訪他們;他們大多是長期住院的病人,有的三五年,也有二三十年,而隨著他們住院的年數增加,前來探望的親朋也變得人跡稀見。如果可能,我會與他們個別傾談約半小時;看著他們,我心中感嘆,為甚麼社會已進入廿一世紀,到處談人權、和而不同,可是對於精神科的病人,為甚麼他們會因疾病而無形地在他人眼中降格,別的病人或老弱好像較能喚醒他人的關懷,但社會對精神病友卻經常避之則吉。我又想問,如果有一天,居住那裏的是我,而不是他們,我對天主的信德還會剩下多少呢?然而,與病人共處的過程中,我更肯定恩寵在困境中愈加彰顯,「為人這是不可能的;但為天主,一切都是可能的。」(瑪十九26)
病房的生活佔據了病友絕大部份的時間,他們吃、喝、消閒和接受治療都是在病房內進行,除了臨近出院的病友因職業培訓而出外,對大多病友來說,病房已成為他們整個世界。可是在這裡,天主讓我看到祂的工作,那裡許多沒有信仰的病人比從前更認真反思自己的生命;又有些從前入讀天主教學校的病人,在此加深對天主的追求;又有些過去的主日教友,原本以為他們沒有堂區生活會失去信仰的重心,但來這裡後更深化了他們每天祈禱的習慣,以及對聖體、修和聖事的熱忱,天主的恩寵就是這樣在人眼中不可能的環境中產生意料之外的效果。
當然,最令我感意外的是他們視我這神父如同天主的駕臨。當我祈禱浮現他們的樣貌時,我會問:「天主,他們的信德如何可能?我是誰?我只不過如同他們一樣有血有肉,為甚麼他們能在我這軟弱的牧者身上看到?的影子呢?」有時我也會懷疑我的出現,具體地可以帶給他們甚麼,因為我的臨在仿似沒有令他們的生活出現任何改變。有時,當我想起甘願身處在貧弱者中的聖方濟各,真想問他如何可讓最弱小的弟兄看到天主;不過,無論如何,我相信我在青山所經驗的一切,都是天主的恩寵與人對祂的渴望相遇,所產生的奇跡。
我想藉此感謝在青山醫院與我相遇的每一位,不論是病友、職員或牧靈部的同工,因為他們常驅使我明白祈禱的重要性,與他們同在的經驗更豐富了我的祈禱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