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與甘蜜】葡萄樹與枝條

許多人都喜歡東方禮的聖像，我也喜歡。

那年我獨自一人去了約但河西岸巴勒斯坦安姆安拉，在一所聖殿旁、鎮裡最大的工藝店裡的深處、鎖著的玻璃櫃中，看見她望著我。我頓時感到背脊有涼意，驚愕中有一種想抱著她痛哭的衝動，就好像一個流落異鄉的浪子，忽然看到了他至親的慈母，出現在他面前一樣。

她懷中抱著的孩童耶穌，裹著紅袍、束著金腰帶、穿著青綠的外裳、內裡是潔白的襯衣，顯示了祂是永遠長存的天主、永恆的大司祭和君王。祂的右頰緊貼著母親的胸膛，小口微張、似在說話、雙目仰望著懷抱著祂的瑪利亞。祂是在聆聽祂所熟悉和喜悅的心聲？還是正在與她交談？瑪利亞穿著和披戴著的服飾，顏色與她兒子的相仿，也是外紅內綠，顯示她本是貞女，卻同時又是為她子女而受傷犧牲的偉大母親。

她雙目所注視的竟然不是她懷中的愛兒，而是看著望著這幀聖像的人，她的眼神充滿著諒解和智慧，似乎明白你所說的和不能說的一切；她的微笑有一點苦澀，大概是因為悲憫而不是無奈。她似乎想告訴你：放心，正如她的愛子聆聽著她心靈的跳躍，祂因此也會明白你的心聲。今天第二篇讀經《若望一書》的幾句話，正好概括了這幀聖像的深意：「天主比我們的心大，他原知道一切。可愛的諸位，假使我們的心不責備我們，在天主前便可放心大膽；那麼我們無論求甚麼，必由他獲得??。」（三20—22）

耶穌明白瑪利亞的心聲，不只是因為祂曾在她的腹腔內居住了二百七十多天，因而熟悉她的心律和思緒，更因為在亙古之初，當一切尚未存在之前，天主已為自己選擇了祂要寄居的「帳棚」，早已在祂的愛內「孕育」了祂聖子的母親、納匝肋的瑪利亞。再沒有比「降生成人」這事更能合適地形容和使我們明白、今日福音中耶穌談及的葡萄樹與枝條的譬喻。

瑪利亞是葡萄樹上最健康、美好的枝條。瑪利亞堅信於主，致使耶穌生活在她內，她也同時生活在耶穌內；不只是她與祂同享她的生命，祂也同樣與她同享祂的生命。令我們眼界大開的，主更要把祂與祂母親間的親密關係，延伸至祂與我們之間。這事怎能成就？尤其當我們聽到《依撒意亞先知》所說的：「因為我的思念不是你們的思念，你們的行徑也不是我的行徑：上主的斷語。就如天離地有多高，我的行徑離你們的行徑，我的思念離你們的思念也有多高。」（依五十五8—9）

主的決斷是清楚、明快和肯定的：「我是真葡萄樹，我父是園丁。凡在我身上不結實的枝條，他便剪掉；凡結實的，他就清理，使他結更多的果實。」（若十五1—2）我們有太多虛張聲勢，卻一無所成的例子：枝葉豐盛，內裡一無所有。主要使我們成為祂的新創作，但可有誰真的願意被剪割？即使是盲腸，我們仍不能輕言捨棄，除非它在發炎潰瘍，引致腹膜炎，可以致命；一旦割除，此後心臟大手術和器官移植就困難了。

割除其實也不一定是絕路一條，反而能創造生命力，正如玫瑰需要剪枝、菊花需要摘芯，葡萄枝條不修剪，除了不結果實外，更會攫取別的枝條的營養及生存的空間。當我們的顢頇與驕橫、無狀的語言、憤怒、嫉妒、與人難合的弱點被割切掉後，我們便能從混亂、迷惑中獲得清明，變得更平安、溫良、可親。最震撼人心的是主許下了：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我們願意甚麼，求吧，祂必給我們成就。

際此聖母月，我要熱切祈求：「天上的慈母，幫助我願意被割切、被擘開，使妳聖子的生命力能在我的傷口中展示出來。亞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