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皓暘.三百六十五天
去年十月三十日,我與太太帶同細仔皓暘遺物——頂上髮絲,象徵與他一起踏上這以色列傷健朝聖之旅。參加者中本來包括八位須使用或借助輪椅及三位視障的教友、二十多位義工、領隊、神師林祖明神父及這「第三十四位」、年紀快十六歲的小團友皓暘。
本期望在隨後的十三天,為香港教區傷健牧民事工上,奠下歷史新的里程碑;但細仔十月初突然因心臟停頓而離世,我由醫療志工的「朝聖者」,變成一位頓失愛子、心神鬱悶、滿腦狐疑的「失心人」。
聖地反思
一、白冷(伯利恆):救世主降世,為何將佳音先報牧羊人?
領隊闡述,當時的牧場工作是厭惡性工種,要被族?邊緣化在城外,是受歧視的一群。
這些年來,暘仔如常增磅長高,但自顧能力只停留在嬰孩階段。我因此能以傷殘人士家長身份角度,去經驗在主流社群中,間接無意地被邊緣化了的百味人生——環境交通的障礙、教育配套的落差、悲憫誤解的眼神......漠視與歧見,是不覺間在傷口上灑鹽。而我家人與細細佬,在傷殘人士家長團體內的體味,見證了我們對平等機會的訴求、子女們受認同接納的渴望;包容而非包庇、支援而非支配的基本要求。
二、大博爾山顯聖容:為何要預顯那未看見的光榮?
此大殿主祭台被四幅色彩斑斕、內容深邃的馬賽克壁畫圍繞著,暗藏了主的另外四次「顯聖容」。其中二處讓我反思良多,一為「聖言成血肉」——三位天使注視著馬槽內的「聖嬰」,他容讓天主性牢牢受困於卑微有限的人性軀體內三十三載,「顯」而不露。這信與望德的鞏固與試煉,是像綵排著那處於心靈黑夜的憂恐時,或蛻變昇華的剎那間,能否無畏無懼?其次為「空墓現永恆」——天使們或張手或合十,像在問:「你哭甚麼?你找誰?你為甚麼在死人中找活人呢?」
理性上心裡明白在你內一無所有,將成一無所缺。但十六年來逗慣了他去展示那天使般的笑臉;抱慣了他去感受那急促柔弱的氣息;嗅慣了他身上那獨有的味道??恩主,請助我挪開那堵塞心眼的墓前巨石,勿讓我繼續沉溺過去,使我能積極地活好當下;以免模糊淚眼,致使看不清他朝能與這暫別的至愛,天鄉重聚的永恆美景!
周年沉澱
自從得知皓暘是屬嚴重殘障後,十多年來每次想像要和他分離的景象,心裡特別忐忑不安,想到他可能要在無數的維生儀器、針藥、檢驗下熬多久、瀰留多久?所以每次誦念聖母經時:「求妳現在和我們臨終時......」都熱切地為他免除此苦而求。怎捨得、怎忘懷?是一靜下來便浮想聯翩,揮之不去的假設性憂慮。要「捨」才會「得」?
「.......但我們若希望那未看見的,必須堅忍等待。」(羅八18—21,24—25)是小兒辭靈禮的選讀經文,這整整一年,若捨不得的情緒主導了理性感性思維,聖保祿的教誨就像晨鐘暮鼓,為我這頑固渾頓的腦筋,帶出一絲清明。
註:小兒死忌是在十月十一日。希望借助此反思,為南丫島海難家屬親友,帶出死亡背後存在著希望的正向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