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生命的意義

一個星期，兩個噩耗，反思生命意義。 

想不到一個星期內，聽到兩個噩耗：上星期澳洲義工C因癌症離世後，這星期初又聽到女孩A病逝的消息，不無感慨。

澳洲義工C，是我在這裡認識的義工好友，他在半年前因簽證到期回澳洲後，發現得了癌症，於是立刻進行治療。在治療期間，我們一直有用短訊來往，兩個月前他還說治療過程順利，已訂好機票一月中來加爾各答，住的地方也安排好，聖誕節還發短訊向我和修女們祝賀。哪知，上星期突然收到消息，他正在澳洲的醫院裡彌留之際，於是集合修女和義工們一起為他祈禱，大概一個小時後，他便魂歸天國了。

回想起促成我跟義工C的友情，其實是一件不太光彩，卻對我影響很大的小事。

當時，我們一起在義工登記處幫忙修女為義工登記，做完簡介後，我一直坐在修女旁幫忙，C則負責叫名，但因為華人義工的英文拼音名字比較難讀，C看著發愁搞不清，而修女又在催促，於是我便上前幫忙找有關義工辦理登記。但這只是我的看法，原來在修女和澳洲義工的眼中，是另一個看法。當所有登記完成後，修女靜靜地對我說，我剛才對C的態度有點輕率，他好像不太開心。他們看到的，不是我的效率，而是我的不體諒、不體貼。這時我才猛然醒覺自己的態度問題，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又回來了！當我在腦裡回憶整個過程時，我看見自己一手拿走C手裡的登記卡，便去找有關義工，一心只想做好手裡的工作，完全沒有關心到C的感受，原來我還未改掉我的陋習——「對事不對人」。多年來職場上的訓練教我「對事不對人」，我也學的快學的好，一直本著這態度工作好像果效不錯，但當這變成習慣又本著這態度做人時，我開始把生活當成是一件一件的事所組成，把做好每一件事，當成是做人，當成是生活，反而把「人」給忘掉了。原來，當我們把做人、做子女、做兄弟、做姐妹、做朋友、做同工，也當成是做「事」，以事件為中心時，我們會慢慢失去觀察和關心別人的能力。

感恩有修女在旁提醒，使我看見自己的軟弱，反思「對事不對人」，明白事事「以人為中心」的重要，讓我有機會跟C道歉和修和彼此關係，繼而促成我跟C的友誼。

義工C的離世，雖然來的那麼突然，就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但他在我生命留下的，彌足珍貴。

至於女孩A，是我服務的院舍裡的女孩，屬於嚴重殘障智障，情況時好時壞，一直處於不穩定狀態。其實，院舍裡好幾個女孩的情況也差不多，但靠著天主的額外恩典，我來這裡 一年多也沒有送別過一個女孩。修女說，按這裡很多女孩的情況，早該魂歸天國了，天主卻讓她們有意義地活下來，繼續每天感動人心的使命，因著這些女孩而被打動被感召成為義工的，不知凡幾。

女孩A，因為不在我負責教的班裡，而這裡的女孩時而到醫院檢查，時而到物理治療室做治療，所以有時幾天見不著也不為怪。這星期初，我看見A的床上睡著另一女孩，於是問阿姨為甚麼這陣子不見了A，阿姨用孟加拉語說：「在上面了。」我還不明就裡再問：「在二樓嗎？」，她只好加上手勢說，「不，她長眠上天堂了。」原來A剛好在我請假讀書應付考試時離世了。當我聽到這個遲來了十天的消息，我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女孩A雖然不是我班裡的學生，但我常常餵她吃飯和替她換尿布，怎麼就跟義工C一樣，沒道別就走了？

突如其來的兩個噩耗，讓我有點手足無措，但當心情平復後，還是很為義工C和女孩A感恩。

義工C，令我反思把陋習改掉，學習在生活中「對人不對事」，學習彼此相愛體諒，雖然他一直不知道，他在我生命留下了重要的痕跡。

女孩A，為義工們帶來的啟發和感動，正在無止境地蔓延擴散，她雖然生來嚴重殘障智障，加上家人遺棄，短短的生命，大部份時間是躺在床上，情況好一點的日子會坐在輪椅上，在外人看來，盡是苦難的一生，但是她的影響力，卻比走過萬里路的我們，都要廣、要闊、要深。

我一直以為，生命不在乎長短，只在乎活得有意義，活得有價值。但義工C和女孩A的突然離世，讓我反思，其實只要本著愛，按本分，好好過日子便好，因為在我們看來完全沒有意義和價值的事，在天主的手裡卻成了無限祝福。天主的大計劃就像一首 美麗的樂章，而我們就像音符，音符獨立彈奏沒有甚麼意義，但只要按本分，照祂的旨意彈奏，美麗的旋律便徐徐響起，我們聽不到，只因我們沒有天主的智慧，未能領悟箇中奧秘。

我們可能沒能力做大事，只要以大愛做小事就好；我們可能小事也做不成，只要用心去愛就好；我們可能連愛的能力也沒有，只管交託被愛就好；因為天主總有用我們的地方，好讓我們的生命，成為別人的祝福。

義工C，女孩A，謝謝你們， 主懷安息吧！

後話：修女知道我心情沉重，不知從哪兒找來這卡在上面加工，讓天父安慰我的心！太有愛了！

作者為香港天主教教友傳信會傳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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