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何價？

 昨晚覺得很煩亂，去小聖堂靜思。剛入內便遇見他，他向我微笑，但神情有點困惑。我對他說：「你現在擺脫肉體的煎熬，自由自在了。」他苦笑地回答：「我身心被病魔折磨了二十二年，每日卧在病床上不能動彈，飲食和個人衛生都靠人照料，真是生不如死；曾經申請安樂死，怎料引起社會各界人士議論紛紛，最後拒絕我的請求。往後他們表面上對我百般照料和關懷，實際上是恐怕我再萌起求死的念頭，唉！如此又續多十年命了。」

我看他愈說愈不憤，便轉另一個話題。我說：「我常為你祈禱，求主賜給你勇氣和平安。」他望着十字架上的苦像，很無奈地答道：「我常問祂為甚麼這樣殘酷地對待我？祂的苦難只是十二個時辰，而我卻要受苦二十二年這麼長，這個考驗實在太大了；祂創造人並給人自由，但為甚麼不給人選擇結束生命的自由呢？信德好像一塊貞節牌坊，信徒要依從祂的誡命行事才能成聖，例如亞巴郎、梅瑟和聖母瑪利亞就是我們的典範；可惜我只是一個普通人，病痛的折騰和帶給親人的痛苦不能只靠信德克服。」

這時他停了一頓，凝望著我，好像知道我正在想著因中風引致全身癱瘓的父親，這個痛苦的烙印永遠不會磨滅。在父親患病時，我每天奔波勞碌，放工後便趕去醫院替他抹身、按摩、換片和向探訪的親友講解他的病情；最慘是目睹他皮包骨的軀體和痛苦的眼神，真是心如刀割，每晚痛哭難眠。他看見我雙眼通紅便安慰我：「世伯已算夠運，只捱了八個月便去世了。」

這時祭台右邊的側門忽然打開，一道光照射出來，他沉思一刻便說：「祂要見我了。」我問：「你會對祂說甚麼？」他回答：「我會問祂信德何價？」我看見他慢慢地步向那道門，光也消失了，他的身影不見了。我大叫他的名字……突然整個人驚醒過來，原來是一個令我惆悵的夢，不知他是否得到滿意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