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丁島的情與義
意大利撒丁島的灘岸是歐洲上流渡假必到之處。
我今次來卻與大海無緣,因為我作客所在乃山巒翠綠的中部努奧羅⋯⋯一九九八年聖誕節前夕,一位敢言愛民,力倡和平的Graziano Muntoni神父就在聖堂門前被槍手一擊斃命,為了捍衛天主委托給他照顧的羊群獻上了終極的犧牲。他死後,本鄉堂區便成為了聖召工廠,繼三位已經領品的神職外,目前共有七位修生,而其中一位是在Muntoni神父遇刺後一年出世,他的雙親為紀念這殉道者,便給孩子起名叫Graziano。這班小伙子全部都是九十後的中學生,早早便已毅然決定承繼聖善牧人的衣缽,矢志修道。
公教信仰在本地有無可替代的地位,可是,暴力、宗教和政治相糾纏的關係為我這異鄉客依然是個謎。聖周期間遊走聖堂的大小禮節滿是愁緒,身穿黑披的村婦,令整個地方哀怨難耐,山沼的寒風更是無情⋯⋯我在堂區附近獨自踱步時,總擔心街巷裡頭遊手好閑的惡少。我不是擔心我的安危,而是他們的未來。失業失學都不及失意可悲。
天意弄人,由於世代與外相隔,因近親所生的弱智殘障者比率出奇地高,更有全家患病的案例。在堂區工作的朋友們都是有特殊需要人士。我在復活主日踏上經台,面對滿堂強顏歡笑的村眾,頌唱讚歌時,其中一句趨人深思:⋯⋯死亡與生命英豪地互攻搏鬥,我敢問:在奧爾高洛索,到底誰勝?誰敗?
我在堂區四十多個天真爛漫的輔祭的笑臉上看到一絲希望:這班小朋友從來未見過中國人,只在卡通片見過龍珠的孫悟空,一個個在神父講道理時走來靜靜問我會不會空手道,或問我中文怎樣講您好,人們以為小朋友在排隊向我辦告解。我真希望他們能永遠發問下去,永遠不要怕問錯問題,因為只要他們長大後稍一停滯下來,山村的現實矛盾和無名的劣勢便會令他們裹足不前,泥足深陷。
男孩子的命苦,卻有女中豪傑作伴。一九三五年,兩位女孩子上山拾柴,其中一女突被惡人侵襲,圖姦不成,遭活活用石頭砸死。凶手少年後來被捕處決,而貞女則現安葬在堂區,身穿傳統的特色五彩新娘裝束,以示她身獻基督的貞烈愛情。安多妮亞美鮮納⋯⋯」。無疑,她姐姐的死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坎中。
另一位英雌女文豪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Grazia Deledda黛萊達(1871-1936)。她筆下的撒丁風情人物,細膩感人,並以信仰為背景,刻畫主角為情所困,面對人性軟弱時,如何不著痕跡地烘托出天主的超越。
最後不得不提我母校聖類斯小學的第一任校長Vincenzo Bernardini金以義神父。這位撒丁貴族,雙親於地震喪亡,遂放棄爵名,成為了慈幼會傳教士,在港滬澳建樹良多,後來在撒丁Lanusei蓋建了鮑思高大殿,歿後葬在其中。我乘路程不遠,便自薦替華人子弟在金神父墓前由衷的說了一句:多謝。
撒丁島不愧是教人長真情、成大義的仁鄉福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