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德年談河上一畸人

「因為我餓了，你們給我吃的，我渴了，你們給我喝的⋯⋯」（瑪廿五31—46）耶穌就給右邊的人享受天國的祝福。十年的助學生涯使我體驗同樣的祝福，「因為我沒有機會上學，你給了我機會受教育⋯⋯」。

十年前，中國大陸仍未全面推行九年義務教育，但小孩子的光陰不能等待，而貧農和病區的孩子因面對經濟困境，也未能適齡上學。在兒童院工作的那段日子，一位不足三呎的中年男子，半爬半走的來找我，因為他的兒子小學畢業了，他沒法供他上初中。這是我與「矮記」第一次相識，他是天生侏儒症患者，年齡愈老，身體愈收縮。幸好，他有一身捕魚本領，在增江河捕河鮮，養活一家。他的妻子是跛腳的，男捕魚，女賣魚，日子也過得不錯，他們育有三女一男，鄉下人必須有子送終，故追到一子才滿足。三個女兒只能唸到小學，而這個男的必須上初中，這是夫婦倆的心願，可是河水被污染很難維生，又如何有錢讓孩子上中學呢？於是來求助學，一助就是三年，孩子成績一般。初中畢業後，他不願升學，我介紹他找工作，在深圳一間電子科技廠上班。這孩子工作勤奮且好學，被老闆欣賞，讓他工餘進修電機工程，不出兩年就考到電工執業證。父母都十分欣慰。

這些年來，我與矮記一家成了好朋友，並經常探望他。欣賞他們努力為家庭、勤儉生活不怕苦，家庭溫馨樂悠悠。近年矮記身體差了，不能在河中捕魚，就與妻子在家中做工廠外發的工作，仍是十分樂觀。

今年二月到他家中探望時，才知道他病入膏肓。那時，他睡在廳中長椅呻吟，見老朋友到來就勉強說出：「王姑娘，我大限已到了！」他妻子哭成淚人告訴我：「尿毒！」難怪他腫如球狀，背脊已潰爛。「為甚麼不進醫院求醫！」我驚訝地問。「沒有計的！醫院只要錢⋯⋯」他辛苦地回應。我細聲在他耳畔說：「我能幫你甚麼？」他已沒有氣力回答我了。妻子卻說：「王姑娘你給了我們很多了，記得前年他說從未嚐過鮑魚滋味，你就從香港買了一罐車輪鮑送給我們，一家人都吃得很開心。」我突然衝口而出：「我還沒有把我最好的送給你！」他張開緊閉的雙眼望着我說：「你最好的是甚麼？」「就是我的天主，是永遠的生命，死後享受天堂永福。」他瞪眼張口說：「給我吧！」我馬上給他講授要理六端，他一邊聽一邊點頭，最後要求成為天父之子，我為他以若瑟之名付洗。其後他微笑地、平靜地睡去了。他一生就像耶穌的養父大聖若瑟一般，忠於妻子、愛子女、持家以勤、生活以儉，一生在平凡中善盡責任地做人，貧病不能移走他對生命的熱愛，如今往天堂永福之鄉，享受從創世以來，為他預備的天國。生命不在乎長短，只在乎活得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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