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道 ‧ 自在】工傷工亡何時了？

十多年前，還不滿二十歲，第一次知道致麗大火，第一次聽到「再見螢火蟲（小英的故事）」，不能自已地流淚，至今仍不能聽畢全首。

歌詞簡潔而深刻地道出小英辛酸的故事——小英為供哥哥讀書，十六歲就離鄉別井到深圳打工，沒日沒夜的工廠工作累得不似人形，為的只是每月二百塊錢，但也不夠買一隻她造的出口歐洲毛娃娃，後來工廠大火導致嚴重傷殘，卻反怨自己成了家人的包袱⋯⋯

這只是上億農民工其中一個故事。二O一一年全中國工傷認定個案有一百二十多萬，因工死亡個案超過二萬，這些數字還不計大量因當地政府及僱主阻撓，而不被認定為工傷及工亡的個案，以及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死於職業病的工友（矽肺病當肺癆的「誤診」常有聽聞）。

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令不少人發大財，但賺錢的背後，難道政府不知道工廠違法強迫工人加班嗎？難道老闆不清楚瘋狂加班後容易發生工傷嗎？不知道機器老舊危險嗎？不知道為求效率拆除安全裝置會令事故的風險大增嗎？他們全部都知道！但又如何？每一個都是可以避免的人為悲劇，但總有官員或學者爭相出來解說「那是為了國家經濟發展而不能避免的」，只欠「犧牲」二字沒說出口，彷彿那些「不能避免的」只如蚊叮一樣。僱主及政府官員不會反省這一切，只因整個社會價值觀都只以追求利潤為目標而不擇手段，整個制度對工人沒有絲毫保障，整個社會視工人的命如草芥。

而更可恨的，僱主只須就工傷事故付上極少責任！工傷、工亡都屬非刑事，只是賠錢了事。而且，只要僱主有為僱員購買工傷保險，工業事故引起的所有賠償金額都由保險公司支付，僱主一分錢都不用出。可是，連購買保險這個最基本的保障，在中國亦只有兩成四的農民工有工傷保險。沒購保險的僱主縱然在發生工業事故時需要負責所有賠償，但當中國仍充斥大量小型企業，一旦事故發生，僱主根本負擔不了，最後一走了之，註銷公司註冊後，又可東山再起。再想深一層，在這樣的制度下，僱主怎會有誘因保障工人的安全？

工傷者身體皮肉受盡痛苦、工亡者家屬痛失摯親之人，擔心醫療費、生活費之餘，還要沒有尊嚴地去爭取賠償，受盡老闆官員的羞辱、制度上的無視，老闆寧願用錢去打官司，都不願給工友賠償，怕「開咗個頭，之後個個工人都問我要，仲得了嘅！」有些工人僅在事故發生兩三年後才拿到一千至幾萬，再多的已沒力氣再堅持下去了，甚至到死都未能拿到一分錢，仍大有人在。

致麗大火二十年後，在今年六月三日，吉林寶源豐禽業公司發生大火，一百二十人遇害，寶源豐算是中型企業，但竟沒有參保。工廠使用易燃的建築物料，因此火勢蔓延很快，又因管理方便，把防火門上鎖。何其熟悉的情節！然而，這樣大型的工業火災，卻沒見於香港報章。歷史從來吊詭，重複往返，人們何時才會在麻木中覺醒，尊重底層陌生但其實互相依存的生命呢？
 

• 教區勞工牧民中心（新界）供稿http://dpcwnt.hkccla.org.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