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靜

二〇一五年香港教區神職周年退省，神師法國司鐸，他坦率的告訴我們，多年來只在法國參與培育工作、教學等，犯不着說英語，事前他惡補英語一個月，短期內怎也不能擺脫受法語束縛之苦，好像中文碰上陌生字的時候，採取的手段是「有邊讀邊，無邊讀字」一樣， 好多時候，真是「行不得也哥哥」的。一日，一位意籍長者因身體有大毛病而退隱的神父，他要持杖而行，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他還是那麼硬朗，童真未泯，他瞪大雙眼，問我聽懂聽不懂講道，他說他一個字也聽不出來，我也示意我也好不到那裡，側鄰的米蘭會年青（30歲開來）神父跟他開玩笑， 「要用腦聽， 用心聽， 不光是耳朵」，其實，我已經開始用了這方式，並且漸入佳境。

上述只不過是技術上的一個問題，避靜終究是避靜，要向聖神開放，燃點心火，那就「條條大路通羅馬」，無往不利的。

避靜工夫，有些確是犀利一點的。

一開始便提出「靜默」的條件，那不只是「不談話」，還有別的內涵， 例如「寧靜以致遠」， 「心裡潔淨──無雜念的人是有福的，因為他們要看見天主」，「孤舟一繫故園心」，「深山鳥飛絕， 萬徑人踪滅，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獨與天地往來」，進入聖三氛圍（The Milieu of God）， 這是「境界」的問題。

天主教教理2717條述說：「心禱（contemplative prayer）是沉默（S i l e n c e)，是『未來世界的象徵』或『無聲之愛』」（十字聖若望）。心禱中的言語並不是說話， （無聲勝有聲）；而是好像使愛情之火得以燃燒的木柴。就是在這為「虛浮的人（'outer' man）無法忍受的沉默中，天父向我們講述聖言的降生、受苦、死而復活；孝愛之神（Spirit of adoption）使我們分享耶穌的祈禱。」

這裡便帶出教理2628條，朝拜主中的沉默：「朝拜（adoration） 是人面對造物主時，自認是受造物的第一個態度。朝拜使人讚揚上主的偉大， 因為祂創造了我們； 也讚揚救主的全能，因為祂從罪惡中拯救了我們。朝拜是俯伏在『光榮的君王』面前的心靈謙虛，也是對『永遠更大』的天主（'ever greater God'）（聖奧思定）的肅然起敬。朝拜『聖！聖！聖！』而又無窮美善的天主，使人自知渺小卑微，並且確保我們的祈求獲得垂允。」

靜境中有靜態的：如默觀、無聲之愛；有動態的，例如燃燒、俯伏、謙虛、卑微。

因此退省中，安排了午飯後朝拜聖體的一個環節，其實那正是休息的一個黃金時段， 「飯後睡一睡，好過做元帥」，一如意大利的「siesta nap（小睡）santa（holy） （神聖）」的用語和習慣，大家都默不作聲，豐儉由人的作了，一如講道中所提過的要「live the mira c l e」，活出奇跡，活在奇跡中， 全心信賴上主能做到「能人之所不能」，甚至「敢人之所不敢」。

推波助瀾，第四天週四晚上至第五天週五早上更來個徹夜朝拜聖體，以點點鐘接力方式進行，時段總有人簽上了名，「夜半無人私語時」也有，「朝梵林未曙」也有， 「夜禪山更寂」也有，「五更三點皇登殿」亦行， 真個「秋夜梧桐雨，點滴到天明」的景況，「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這個犀利手段， 真有「鐵柱磨成針」之效， 平常的「心猿意馬」，此刻均被修理，「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 輕舟已過萬重山」。早上半小時早課， 九時個人聖言誦讀， 十時道理， 一時半至二時四十五分朝拜聖體，三時道理，五時晚禱、感恩祭，8時主題祈禱， 空檔中亦有在小堂內默禱，這樣一小時又一小時的延續，時間不是支離破碎， 而要渾成一片， 天衣無縫。

高潮似在第五天的午間朝拜聖體的時段，座中不同年紀，不同國籍， 不同團體的司鐸、主教等， 各就各位，各抒其情，各盡其心， 各為其主，各安天命，兼容並蓄， 民吾同胞， 物吾與也， 「海納百川，有容則大，壁立千仞（一仞約5 尺餘至8 尺不等） 無欲則剛」， 神恩不同，或慷慨，或從容就義，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司鐸因聖秩聖事而建立了跨文化、血緣、國籍等的聖事式的手足情誼，由此可見一斑。

「白白的接受施予，也要白白的去分施」。生命是赤裸裸的來自天主的恩賜，我們要珍惜它，向近人們開放，全部的交付出來。

「因為是在基督內，真實地住有整個圓滿的天主性，你們也是在他內得到豐滿。」（哥二9） 

我們都希望成長，增值，但這一切，還看基督。

「沒有我， 你們甚麼也不能作」。

在追求靈修中，也有墮入俗化了的神修的泥濘中的，孤菊自賞； 真正的工夫， 按十字聖若望就是「Nada」（空無一物）。

我們甚至要用架上基督的呼喊去祈禱「厄羅依（Eloi)，（我的天主），厄羅依（我的天主），你為甚麼（l a m a）捨棄了我（s a b a c h-t h a n i)？」天父的回答是「耶穌的復活」。「你是我的兒子，我今日生了你。」（參詠二7） 

我們要在奉獻給耶穌的大前提下奉獻給聖母， （ 算不算是像按樓宇的二按？ ） ， 她是獨特的， 她的神聖母性使她觸踫到降生的本體（Mary touches the substance of the Incarnation)，她揭示自由之道，在超性的安排下她自然而然的成了聖體櫃，最能教導我們如何挽留耶穌，她可以教我們靜默、朝拜，在基督的奧體中，基督是頭， 瑪利亞是頸，教會就是身體。

• 作者李國雄神父為教區司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