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愛或許源自赤子之心 記陳日君樞機二三事

十月中，Roque和他的「生命恩泉」團隊， 長途跨越半個地球，到澳門進行福傳拍攝工作，順道逗留香港數天。我有幸徵召做司機， 兩度接載陳日君樞機。約會中，團隊除了虛心請教樞機為「生命恩泉」往下的福傳工作把把脈之外，還送上了一尊重甸甸的銅雕塑複製品。

原來的大雕塑坐落於加拿大多倫多大學（Regis College）。一個以粗布包裹著頭的流浪漢瑟縮睡在公園的長櫈上，要不是露出腳上的釘孔，途人也許不知它原來就是被釘十字架的耶穌。這尊名為「Homeless Jesus」（無家者耶穌）的雕塑是加拿大雕塑家Timothy Schmalz 的作品。雕塑家還在長櫈上留了一席位給願意與祂同坐的人，實在很有心思。樞機當然願意永遠伴隨。

我有緣與樞機在學校共事三載，當時他是院長。他平易近人，令人留下深刻印象。此行其中一次我需要獨自接載樞機到黃竹坑聖瑪利安老院為年一百零二歲的胡子義神父開彌撒。（編按：胡神父已於剛過去的十一月六日安息主懷。）樞機知道胡神父很喜歡望彌撒，便不辭勞苦地親到胡神父的房間為他開彌撒。

樞機離開學校近廿載，對我的印象或許已十分模糊。當我談及我和樞機共同認識的「小」朋友小明（化名）時，樞機眯眼咧嘴地笑起來。

駕駛路上，與樞機談及小明的成長故事。小明原來曾跟樞機在神學院修讀倫理學，那時候樞機並不認識她。小明說有一天樞機想與她會面，不知所為何事，還以為自己因為缺席一課而被「召見」，後來才知道是因為她考試誤解題目，樞機不能給她高分，有點不好意思， 於是請她一談。樞機花了差不多三個小時，就是想給小明詳細解釋他的觀點。

那時候， 小明正在找匈牙利樞機敏真諦（Jozsef Mindszenty）的自傳，遍尋不獲，於是硬著頭皮請樞機代找，誰知樞機說：「啊，這本書我也想看。」就是這樣，小明發現樞機原來也是歷史書之友。不久樞機就送了這本敏真諦自傳給她。兩人亦因書結緣。樞機從來都是樂意花時間在年輕人身上，即使要去獄中探望因社會運動而被囚的年輕人。與青年為伴，陳樞機活出了鮑思高神父的精神！ 

在愉快的交談中，不覺已到了安老院。胡子義神父仍認得樞機，可是因為樞機去了歐洲一個月，又去了美加七個星期，很久沒去探望胡神父，當胡神父見到樞機時，就淘氣的指著樞機問別人：「這位是誰？」胡神父知道有人為他開彌撒，讓他在彌撒上領聖禮，十分開心。彌撒過後，年過八十的陳樞機堅持要親自推輪椅送胡神父上落斜坡，去到聖母像前留影。拍照後，樞機小心翼翼地把胡神父推進休息室，給胡神父餵食他最喜愛的雪糕，胡神父看來有點累，但樞機佷有耐心，如哄小孩般的對胡神父輕說：「Gelato...... Gelato......（意大利文，雪糕之意）」。忍不住按下快門，留下這情真一刻。

樞機今年九月到美加分享時，留下了不少發自心底的說話，我有緣看到「生命恩泉」為樞機拍的一些錄影片段。印象最難忘的是樞機引用了教宗本篤十六世《在真理中實踐愛德》通論對真愛的一些看法：「沒有真理為基礎，愛會變為一個可任意填滿的空殼，沒有真理的文化，注定會陷入這危機。」對於我這個非教徒來說，他的話別具義意。樞機講真理、說真話的性格，相信很多時也令他惹上麻煩。在我印象中，樞機曾不同意香港教育局的觀點，為申請政治庇護而滯留香港的難民子女，提供在本港接受教育的機會；在佔中期間樞機曾到金鐘靜坐，亦希望能探望因為爭取理想而入獄的年輕人，在中梵建交上樞機亦曾表達了些意見， 這些言論或行動或會惹來一些迴響或爭議。我很認同樞機所言，真理是說愛的基礎，因為一旦與現實妥協，與權勢並肩，人就很容易會迷失， 「愛」甚至會淪為一個虛空的包裝。我雖然未必有能力分辨誰說的才算是真理，但是和一位不畏強權、不作虛弄假、沒去計量個人利益和民望的陳日君樞機短暫相處，感受到樞機清心直說、全意為民的真性情，真的如沐春風。

真愛⋯⋯或許就是源自一顆赤子之心。

黃錫年為前香港仔工業學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