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道 ‧‭ ‬自在】少 老

期數
3896
刊登日期
2018.10.19
作者
李靜敏
主曆
主曆 2018 年 10 月 21 日 常年期第廿九主日

有次,看見一位白髮蒼蒼、沒有穿反光衣的食環署外判清潔工人,泰然自若地在馬路上掃地,可是他正站在多彎的屋苑外小路,看見他的司機都要突然慢駛下來,怕在狹窄的道路上碰到他!然後,聽到他與另一位在鄰近公園的康文署清潔工,大聲地隔空對話,互問對方的年齡,白髮老人已八十多歲,而另一位少一點白髮的已七十有多。在十多廿年前, 這般景象較少機會看見,除了間中在的士上遇到高齡司機,和在舊式大廈遇上高齡保安員外,就業市場以往較沒法容納年過六十五歲的僱員(自僱除外)。近年,由政府帶頭推動,提出了僱用「少老」的概念,媒體上出現政府鼓勵年長僱員的宣傳,並賦予其潛在勞動力的美名。

二○一七年日本厚生勞動省發表的全球平均壽命報告,香港再次成為全球男女最長壽的地區,超過了日本和瑞士,女性平均年齡是八十七點六六歲、男性則為八十一點七歲。由於勞動力下降和老年人口上升,政府開始推動就業市場聘請「少老」,以減輕老人福利的開支及增加勞動力。的確,隨著醫療的發展,人類的壽命愈來愈長壽,發展心理學開始發展了「少老」的概念,將六十五至七十四歲視為是成年期的黃金歲月,這些人在社會上愈來愈多。學術理論上,這批年齡層的人士職涯生活已到尾聲、其照顧子女的任務已完結、心智更穩定、也有較穩定的財政能力等,這些人已過六十五歲(社會上一般的退休年齡),但身體、情緒、認知上仍保持不太差的狀況,而且因為醫療的改善延長了老化徵狀的出現及其影響。這些被稱為「少老」的新人類,理論上有更大的空間(包括財政資源及心理穩定性),更能活出自我、有更多時間尋找自我的滿全,他們更有生活的智慧,也能將工作的經驗傳承下一代。香港的「少老」是否也能如心理學家所言,能獲益於此?為基層人士而言,由於社會及經濟的狀況與歐美迥異,筆者認為答案可能未必。

香港的老年就業情況的確愈來愈普遍,由二○一六年人口普查的資料可見:與十年前比較,長者的勞動人口增加超過一倍多,由七萬多人上升至十三萬位長者,這與長者的教育水平上升與健康狀況改善不無關係; 而所謂「少老」長者的勞動參與率更由二○○六年的百分之十點二上升至一六年的百分之十九,即每五位「少老」就有一位仍然就業。有政府官員曾表示,香港長者的勞動人口參與率仍遠低於日本(22.7%)、新加坡(26.8%)和南韓(31.5%)等鄰近亞洲國家,政府因此視釋放本地勞動潛力為人力資源規劃的一個重要策略。

真的是這樣嗎? 活在香港的勞工,以往由於欠缺就業及生活保障,加上捉襟見肘的低微工資,活至六十五歲仍未能有足夠的儲蓄頤養天年、仍然需要外出工作以維持基本生活的長者,相信為數不少。根據二○ 一六年的貧窮數字,即使是有恆常現金政策介入後,本港仍有近卅四萬位長者是活於貧窮線以下(一人為每月收入低於四千元,二人為低於九千元),貧窮率高達百分之卅一點六, 數字是整體貧窮率的兩倍多。筆者相信,不少浮沉於貧窮線的長者,為了生活,加上不想依賴或「負累」子女(可能是自尊感使然),又或中國傳統中強調自力更新價值等,促使他們願意擔任工資極低的工種,筆者在服務中常聽到基層工友的一句話,「過得一日得一日」。他們可能以往也有不同的技能,但由於被時代淘汰了, 他們的經驗及生活智慧,在現今經濟掛帥的香港,已不值一文,唯有從事最基層的工作,「過得一日得一日」,是「生存」而不是「生活」。在香港,帶著較健康的身軀步入老年,但褲袋中卻沒有令長者安心的足夠金錢,心靈上真的能活出自我、追尋滿全的生命?除非是出於自我選擇,不純是只為「生存」,政府必須為老人提供有尊嚴的生活保障,設立全民退休保障,否則鼓勵「少老」重新進入就業市場可能是用盡他們的生命每分鐘,為了「生存」而再沒時間反思及回顧生命,重建與家人的關係,追尋生命的終向及價值,這是何等可悲的晚年! 

•天主教勞工事務委員會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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