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天堂上顧汝德教授一封信

親愛的顧老師： 

消息傳來您在四月廿四日即聖史馬爾谷瞻禮日，走完您塵世的路，返回天家了。作為您的弟子，對老師的離去，頓感失落，萬般不捨，這是情；但知道您回到人人渴望的天鄉，再不受病痛的折磨，再不感受您所鍾愛的香港失落法治和自由時錐心之痛，深感安慰，這是理。

自從您於一九九七年離港定居愛爾蘭後，廿多年來，您我以電郵通訊不斷來往，談的是學術上的問題，研究計劃，信仰和知識等事件，全部是請求您給意見和指示方向的。今天當您去了真福的新天地，開始另一種方式和我們聯繫時，很想總結一下，您在塵世時我們師徒之間的交往。

在您的門下受教不經不覺已有四十年了（1980-2020），四十年來，在學術工作上，是您扶著我成長，到您離世的一刻未有稍停。從聖神研究中心開始，中國政治和公共行政最基本知識，是由您教授的， 在港大修讀亞洲研究的碩士課程時的論文，是您手把手的教我撰寫的，到倫敦政經學院攻讀博士課程，沒有您各方面的鼎力幫忙，不能成行。在倫敦撰寫論文期間， 導師易浩德教授Michael Yahuda 知您幕後協助，非常放心，所以當我畢業考口試時，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去了蒙古作田野研究，因您已詳讀論文初稿而寫了七頁的修訂建議了。

我在大學任教期間要從事學術研究， 您總不會指指點點告訴我應做甚麼不應做甚麼，您給我很大的自由選擇。但當我將研究計劃，以及論文初稿每次呈上，請您批評和指導時，無一例外，您總有很多嶄新的建議，使原文生色不少，有劃龍點精之效，所以很多篇研究的成果可以刋登國際級的學報。多年來如果我的研究有穩健的進步的話，您的循循善誘、拓展我的視野、加深我的研究的功力、是主要的原因。

在香港回歸前的過渡期，您在港主持中央政策組，人們對我說您的「魔僧」師父真厲害，除了從容不迫的應付香港政府那群官老爺外，還能老神在在的面對北京政府。我對來人說我的師父不是魔僧，而是如假包換的現代版St. Thomas More。

四年前的夏天，您從愛爾蘭來港做研究，我從台灣回港辦點事，我們在金管局大樓底層的Starbucks 咖啡室見面，談台灣天主教研究的問題，您好像有預感是師徒最後面對面的談話。您以這段話作結：「記著， 金禧事件為你是化了裝的祝福，沒有它你只是香港數百間中學校長之一，六十歲退休後將與草木同枯，何來今日你在學術界的殿堂上有研究『中梵關係』的成就。努力罷！你台灣的天主教研究剛起步，要繼續走下去， 有很長的路要走。」回想起您這番話，我恍然大悟，是您在失敗事件的頹垣敗瓦中，把我撿起，包扎傷口後施以教導，四十年來如一日，從滿臉塵垢的失敗者身上將我變化和培育起來，可謂恩同再造。

中國人有句俗語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您既然從世上的居所，遷到天堂的大宅，希望您與天主聖三和諸聖悠遊地生活享樂時，不要忘記您的門生仍在紅塵滾滾的世上掙扎，請您繼續眷顧和扶持，是禱是盼。

祝主佑康寧

愚生潔芬修女敬上
二○二○年五月一日於高雄